【三国同人】若饮醇醪 （周瑜&程普 ）
程普不喜欢周瑜，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要说这事其实还得怪孙策。那时候孙策刚开始自力更生艰苦创业，身边跟着的尽是程普，黄盖，韩当，吴景这些跟着孙坚混过的大叔大伯们，孙策就很有点寂寞。要知道年轻人嘛总是喜欢和年轻人玩的，和老家伙们不管怎样都少点共同语言。但是朝气蓬勃的小霸王成天的举目四顾，就看到一群比自己大上一辈的老将军们殷殷切切地用一种类似于望子成龙的目光把自己望着，心里就有那么些抓狂。不过孙策这个人向来是很有礼貌的，也十分的礼贤下士，所以他表达抓狂的方式就不那么直接。
比如有时候孙策想去林子里打只兔子什么的，问问老将军们要不要一起去，老家伙们摇摇头说，那都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孙策就望望天，看看地，神情很有些秋风萧瑟洪波涌起，说我有个好哥们名叫周瑜的，如果他在。。。。。。以下省略一千字。又比如有时候老将军们苦口婆心地劝孙策说主公你这个得缓缓啊，年轻人不能太冒进太急躁，孙策就很老实地点点头，再补上一句，我有个好哥们名叫周瑜的，如果他在。。。。。。以下省略一千字。再比如有时候孙策刚打了胜仗或者赢了某场单挑，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准备吹吹牛皮，老将军们就严肃且淡定地看向他，于是孙策满脸荡漾的笑容就有几分萧索起来，末了叹口气说，我有个好哥们名叫周瑜的，如果他在。。。。。。以下省略一千字。起初程普倒不觉得有什么，听得多了他就听出点别的味道来，大致就相当于父母口中那个每回考试一百分且你永远比不上的隔壁家小孩。当然这个比方对于德高望重的程普程老将军来说是很不合适很不恰当的，但总之就是这么一种微妙到不可言说的心态。以至于后来耳朵磨出茧子的程普几乎得了周瑜综合症，只要一听周瑜这两个字，心情就十分的不好。
再后来程普上街，又在小孩子们的歌谣里听到什么“曲有误，周郎顾”，那时候程普还不认识周瑜，周瑜也还没有多少戎马倥偬的经历，因此程普自然也不觉得这叫什么所谓的儒将风采，更不知道“顾曲周郎”会成为后世大部分有些名气的诗人词人必然引入诗词的一个典故。于是程普只是特别不屑地撇撇嘴，觉得周瑜这个人附庸风雅，不务正业，十分的没出息。又过了一段时间程普总算认识周瑜了，那天晚上他巡营回来，看到周瑜和一堆老家伙们围着篝火坐在一圈，周瑜抱着个酒坛子，说着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荤段子，然后黄盖，韩当那几个捶着大腿哈哈大笑的特别没形象。程普站的远远的皱着眉拂袖而去，对周瑜的印象更加不好，觉得这个人哗众取宠，轻浮无聊，十分的不靠谱。按理说日久见人心，程普和周瑜认识久了印象总会有些改变吧？的确也是有改变的，因为慢慢的程普就发现周瑜成天的都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表情基本上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程普就觉得吧，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很不好，说明这个人老气横秋，心思深沉，十分的不正常。不过这种看法倒也没维持多久，因为没过多久孙策就死了，周瑜带兵奔丧，国丧期间领着兵就直接开进了吴都。程普听说后摇摇头，觉得周瑜这个人年轻冲动，鲁莽行事，十分的不走心。
总而言之，程普不喜欢周瑜，而且理由充分，原因多样，有节有据，令人信服。
不过孙权接替了孙策后，周瑜和张昭留在吴都共掌众事，程普则经常四处奔波讨平叛乱，两个人基本上也没什么交集。所以尽管程普心里不待见周瑜，但也顶多是在心里讨厌讨厌，大家相安无事，这份心思也鲜为人知，直到建安十三年曹操南下。
那时候周瑜是左都督，程普是右都督，理论上是平级，但实际上周瑜说了算。程普心里就不大舒服，他是整个江东资历最老的，想当年他跟着孙坚到处砍人的时候，周瑜还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画圈圈。于是心里不舒服的程普自然就要发泄，发泄的途径就是去给周瑜添堵，所以三天两头的程普就要风风火火地冲进周瑜的军帐里一阵大呼小叫，引得军帐外的围观群众各种侧目。通常程普一进入大呼小叫的模式周瑜就会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坛酒开始倒酒，酒香四溢啊飘满了整个军帐。要说程普这个人呢是个方正君子，可偏偏嗜酒，一闻到酒香，尤其是好酒，脑子就开始卡壳，话就有点说不利索，大呼小叫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啥。然后周瑜就带着特别亲切特别和善的笑容向程普举杯致意道，程公，要不喝一杯再说？
于是程普一杯，周瑜一杯。程普喝完一杯觉得意犹未尽，心里想着看老夫我不灌死你小子，于是程普又一杯，周瑜又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程普虽然海量也已经是头晕眼花满脸通红了，他瞧瞧周瑜，周瑜面色如常再次向他举杯致意，说，程公，还来吗？程普想想还是算了吧，要是醉倒在这里可实在丢人丢大发了。接着程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改天我再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军帐。但他心里可不忿着呢，所以走出来见谁都瞪一眼，觉得老夫我就算醉也要醉的气势非凡顾盼自雄。
这之后程普更加勤快地去找周瑜不痛快，然后以上场景重复发生了N多次，再后来程普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去砸场子的还是去拼酒的。但是围观群众们可不这么看，他们通过脑补，补全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流传在外的版本是这样的，“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容下，终不与校”。为了搞明白事情最终的结果，围观群众选出代表去套程普话，程普发自内心地不想承认自己拼酒拼不过周瑜，但他又是个老实人不喜欢撒谎，于是程普思考了一会，说出了一番特别艺术的话，“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围观群众们八卦之心得到了充分满足，纷纷散去，并在众口相传下，“客观”还原成了《江表传》里的全貌。
直到赤壁之战打完了，程普在拼酒的战场上依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直坚持到后来的江陵战场，这也深刻地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因为年龄问题就轻视老革命们的战斗热情和顽强意志。
两军对峙僵持不下的某一天，程普正在自己的帐子里喝酒，他的亲兵甲突然跑来报告说，甘宁将军被曹仁兵马围在夷陵，周都督决定分兵亲自去救。程普当即就摔了杯风风火火地冲进周瑜的军帐，碰巧周瑜正召集众人议事。程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上来一句，兵少不足分。周瑜看了他一眼，说，兵少照样分。程普没想到周瑜会简单粗暴地给他顶回来，梗着脖子愣是气的说不出话。
帐内有几个将领就不停地给程普使眼色，显然也希望程普能再接再厉阻止一下周瑜。大家心里都敞亮得很，甘宁新降之人，就算再有本事，那也不值得周瑜带着江东儿郎为他犯险啊。这时周瑜起身说，准备出发吧，然后就向外走。程普急了，大步向前一把拽住周瑜说，周瑜你混账，意气用事，误我江东。周瑜一把甩开他，程普猝不及防下倒退三步才勉强站稳，他实在想不到周瑜居然会和他动手。一时军帐内气氛骤变，众将噤若寒蝉。
要说吕蒙这时候虽然经验还不是很丰富，但已经很早显露出了独当一面冷静睿智的大将风范，于是众将之中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咳咳两声并及时建言说，留下凌公绩守住本营，我吕蒙跟都督一起去，反正解围这事用不了多久，我保证十日之内凌公绩一定守得住，万无一失。
于是程普转而对吕蒙怒目而视，吃人的表情，吕蒙很淡定地装没看见。
这时周瑜突然叹了口气说，程公，我非去不可。
程普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没过多久传来捷报，周瑜大胜而归。程普就开始称病，窝在军帐里不去见周瑜。他想着周瑜一定会亲自上门来赔礼道歉，且献上佳酿若干，结果周瑜竟然一直没来。
于是程普好不容易逐渐消下去的火气腾腾腾地就冒了出来，他觉得这小子实在太过分了，三天不骂就要上房揭瓦了，简直忍无可忍。这时候亲兵乙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周都督今日掠阵时被流矢所中，伤的很严重。程普吓了一跳赶紧追问怎么回事，亲兵乙说军医表示都督虽然伤势沉重，但绝无性命之虞，好好休养就可以复原如初了。程普总算松了口气，挥挥手叫小兵继续打探情况，随时来报。
接着程普陷入了纠结。
按理说他正在和周瑜冷战，必须守住底线，拿出逼格，对周瑜漠不关心避而不见视若无睹，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去主动探望的。但是，他正在和周瑜冷战，必须守住底线，拿出逼格，对周瑜网开一面宽大为怀既往不咎，所以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瞧瞧他再说。程普纠结啊，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他爬起来黑着一张脸顶着一对显而易见的黑眼圈向周瑜的营帐走去。
然后他在周瑜帐外正巧碰上了神清气爽满面春风从帐内走出来的周瑜。
程普当时那脸就更黑了，周瑜这种状态好意思说自己受了重伤？
倒是周瑜看到程普后满脸带笑特别亲热地上来挽住程普说，程公来的正好，与我一同去巡营如何。
程普看了看周瑜，似乎终于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周瑜了。他当了一辈子的军人，喜欢直来直往喜欢心里有谱，但是对于周瑜，他的确是不知道周瑜下一秒到底能干出啥来。
因此程普愣神间便也来不及说个不字就莫名其妙地跟着周瑜走了。
程普跟着周瑜在军营里骑着马溜达了一圈，发现士气大振。在程普的黑脸黑眼圈对照下，越发衬的周瑜雄姿英发风流潇洒。大兵们窃窃私语说都督重伤什么的都是谣言啊谣言，你看都督简直好得不得了。还有都督和程老将军不和什么的也都是谣言啊谣言，你看他俩多有默契多和睦啊，程老将军那么严重的黑眼圈显然是担心都督担心的没睡好觉啊。程普抽了抽嘴角，觉得这话也不能算全错。
巡视完军营程普看着周瑜脸色似乎白的有点不正常，脚步也有点晃，就有些不放心，便跟在周瑜后面一直跟到周瑜的军帐前。周瑜在军帐前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一脸为难地对程普说，程公，我今天是真的不能喝了。
周瑜，你！程普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话说对面的曹仁远远地观察了一下江东军营这边全体原地满血复活的情况，心里默默表示丞相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于是夜黑风高好上路，曹仁退走。江陵终于归了东吴。
江陵战后，周瑜领南郡太守，治所在江陵。程普领江夏太守，治所在沙羡，因此程普终究也没再找到机会在拼酒上扳回一局。
过了一段时间，周瑜捎人给程普送来几坛好酒，程普打开一坛闻了闻，正是他在周瑜军帐中常喝的那种特别容易醉的酒。儿子程咨在一旁说，主公已同意公瑾西征，公瑾不日就要出发，父亲不去送送吗？
程普想也不想就说不去，倒也不是他还在和周瑜赌气或是如何，只是他心里没来由的就特别排斥周瑜去西征这件事。程咨拗不过老爹，于是自己去了。
周瑜看到程咨的时候，似乎有点遗憾的样子，就问，程公可是不愿意来？
程咨对自己的别扭老爹十分无奈，只好干笑两声道，父亲最近身体不好，但他亲口跟我说，待公瑾凯旋之日，必定备上美酒亲自来迎。
周瑜挑挑眉说，这可是程公原话？
程咨四十五度角望天正义凛然地说，一字不改，正是父亲原话。
周瑜十分开心地笑出声来，随后拍着程咨的肩膀说，程公从来不会称我公瑾。
程咨的脸瞬间就十分可疑地红了个透。
周瑜兴致勃勃地看了他好一会，这才凑到程咨跟前说，若凯旋之日，程公还是不来，便是他没种斗酒，怕了我周瑜。
很多年后程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如果说他这一生有哪次发自内心地祈祷地上赶紧裂条缝好让他钻进去的话，那便只有这次了。
这边程咨回到家后自然是要向老爹报告的，程咨想了想，觉得说话要讲究艺术性，于是告诉程普，公瑾说，多日不见，十分思念程公，待凯旋之日，定当携酒上门拜访程公。
程普板着的脸便有些松动下来，他问，这是周瑜原话？
程咨顿时就有点心虚。自从被周瑜当面揭穿后，程咨深切地领悟到做人要诚实的真理，心想难道自己太过正直实在不擅撒谎以至于连老爹这样的老实人都骗不过？这样想着他就很有觉悟地把周瑜真正的原话复述了一次。
然后程咨便十分有幸地看到老爹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其实也没等多久，周瑜就回来了。倒不是因为西征功成蜀地定，而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天程普打开周瑜送的酒，喝了一坛又一坛，越喝越清醒，越喝越精神。程普于是一边喝就一边骂周瑜，早就知道这小子不靠谱，没想到竟然这么不靠谱，送的这都什么酒，简直能淡出鸟来。程普便十分不忿，想他从前在周瑜帐里喝的时候，一坛不到就醉得不行，这回周瑜肯定动过手脚，尽拿些劣酒糊弄老夫。当然程普是不知道，后来宋朝有个人写了句诗叫“周瑜醇似酒”，如果程普知道，说不定就想通了，但更有可能的是，程普会特别不屑地怒斥一句，胡说八道。
酒不好，程普便把手里的酒坛往地上一砸，四溅的酒顺理成章地溅进了他的眼睛里，程普啪啪地就掉下眼泪。他想，也许他是该去的，不是去送送周瑜，而是去拦下他，但随即又摇摇头，他似乎，也从没能拦下过周瑜。
大概是想着再也没法扳回一局了，程普后来就戒了酒。要知道嗜酒的人是不能戒酒的，一戒酒就活不长，比如后来宋朝那个石曼卿。程普也同样，后来他虽然又活了几年，但却没干什么事，直到他死，史书上才终于又记了一笔。
最后程普躺在床上，喉咙干得很，动着嘴唇说了半天，程咨才大约听明白老爹是渴了。程咨当然知道老爹这是天命将至，赶紧找人拿了杯酒来。程普闻到酒香，便有了些精神，手一撑坐起身来。但他喝了几口就不再喝，淡，太淡了，没劲，真没劲。
怎么这酒愣是没半分酒味呢？程普最后盘桓在脑海里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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